深入调查东北大学学生不幸遇难的选矿厂：狭窄的参观走廊与松动的栅格板

此乃一条仅供参观的狭窄走道，仅宽1米。参观的师生及工作人员共有58人。走道一侧是栏杆，另一侧则是装有格栅板的平台，格栅板下方则是滚动着矿浆的浮选槽。

7月23日上午10时20分左右，东北大学6名学生在参观中国黄金集团内蒙古矿业有限公司乌努格吐山铜钼矿选矿厂（以下简称内蒙古矿业）学习浮选工艺时，因格栅板脱落而坠入浮选槽，不幸全部遇难，还有1名老师受伤。

遇难的6名学生均为东北大学资源与土木工程学院2022级本科生，年龄介于20至22岁之间。这次到乌山选矿厂的实习是他们的必修课程，共2个学分。若一切顺利，他们在暑期后升入大四，一年后毕业参加工作，或者继续深造读研。

事故的直接原因是学生们脚下所站的钢制格栅板脱落。格栅板下方是矿物与水和药剂混合而成的矿浆。据一位接受澎湃新闻记者采访的浮选机专家描述，在浮选槽选矿过程中，会投入化学药剂并充气，使矿物浮至表面。为此，需要使用机械设备不断搅拌矿浆。而安装格栅板这种镂空装置，本意是为了方便工人观察底下的矿浆。

“秩序维护缺失事件调查”

在7月25日的下午，众多媒体机构对发生事故的选矿厂进行了实地探访。

澎湃新闻的记者在现场目击了工厂已暂停生产和工作的情景。为了重现事故现场，工厂已经清除了两个浮选槽，并在其中一个槽中注入清水来模拟正常生产状态。这一操作产生了喧闹的声音，在厂区内部产生了刺耳的回音。

在浮选槽内，水流显得混浊且流动平稳。内蒙古矿业公司负责安全生产的副总经理赵春波否认了网上流传的“浮选槽叶轮将人体搅碎”的说法，并指出浮选槽在夏季的温度大约在33摄氏度左右。

赵春波还指出，当时坠落的6名学生和1名老师并未身处安全通道中。那位老师刚好抓着浮选槽上方的设备支架，只“抓着边缘没有掉下去”。现场工作人员迅速关停了浮选机，并通知中控室停止所有设备运行，最终将老师上方覆盖的格栅板移开后成功将其救出。

澎湃新闻的记者观察到，这条绿色通道的宽度大约为一米，一侧设有护栏，另一侧则是用格栅板铺成的平台，格栅板下方直接连接到浮选槽。当时在场共有18名媒体记者和工作人员。如果前方带队人员停下来进行介绍，通道内容易发生拥堵，行人通过时很容易踩到旁边的格栅板。

每块格栅板的尺寸大约为1米宽和1.5米长，它们并排连接，下方由槽钢横梁支撑，相邻板块的边缘共同搭在一条槽钢上。赵春波指出，这些格栅板每平方米的承重能力约为500公斤。

赵春波透露，参观团队共有58人，包括51名学生、4名教师和3名负责讲解的工作人员。

现场选矿厂车间主任李春爽回忆了事故发生时的情况。在接受中国之声采访时，他表示，参观是在车间内的绿色通道进行的，他在给前面的师生讲解时，后面的学生可能绕到后面去了。尽管在进场前维护了现场秩序，但参观通道上方并未进行安全秩序维护。

李春爽补充说，钢板和设备每天都会由当班人员检查，而事发区域平时也有工作人员检查操作设备，但此次大规模学生参观并未进行专项安全检查。

55名师生一同进入嘈杂的车间参观。李春爽表示，当时没有人告诉他需要分组，大家集合在一起，列队参观。

7月25日，媒体在厂区采访时，工作人员提到，人少不用戴耳机，通常只有五六十人、一百人以上才需要戴耳机，并配备专门的讲解员。

有记者询问是否给学生发了耳机，工作人员表示没有，因为没有具体规定，只有在外界噪音较大时可能会发放。

赵春波提到，学生在参观前观看了安全教育视频，并签署了承诺书，公司还制作了PPT详细讲解相关事项。

目前，官方尚未公布事故的详细信息，上述细节有待进一步核实。

从事故发生到最后一名学生被救出，共耗时约1小时20分钟。

据中国之声报道，7月23日上午10时20分左右，师生在参观浮选车间时发生坠落事故。在听到学生呼救后，现场工作人员立即进行救援。10时58分，矿山应急小队抵达现场。12时01分，第一名坠落人员被救出；12时40分，最后一名人员被救出。不幸的是，坠落的6名学生均不幸遇难。

当被问及为何应急小队在事发38分钟后才到场时，赵春波表示，首先要关停设备，现场第一时间进行救援，并通知附近工友，这是最快的。事故发生后，需要上报到厂长级别，然后通知公司主管领导、董事长，研究是否启动大型的应急预案。

为何格栅板会脱落？

此前有报道指出，此次事故中格栅板的脱落是由于“一侧固定角钢存在陈旧性裂纹”所致。赵春波表示，关于具体原因，将以后续调查组的通报为准。

《中华人民共和国黑色冶金行业标准YB/T 4001.1-2019》中关于“钢格栅板”的章节规定：“钢格板安装后应不能移动或脱离支承架。”该标准起草人之一陈威向澎湃新闻确认，“支承架”指的是工业平台的“骨架”或“横梁”。

化工厂土建项目经理李施向澎湃新闻分析称，钢格栅板通常放置在一个支撑面上，这个支撑面可能是混凝土结构，也可能是钢结构。钢格栅板的两边会略微超出支撑面。

央视新闻报道，此次事故中涉事选矿场的工作人员表示，格栅板是通过点焊的方式焊接在上的，事故发生时共有5块这样的格栅板坠落。

李施认为，焊接疲劳可能导致格栅板松动。由于骨架有横梁支撑，通常格栅板之间靠得很紧，焊接处本身并不承受主要力量。他强调，要准确判断事故原因，还需结合原始的设计图纸。

另一名施工人员王波表示，如果格栅板比匹配的孔格略大，高出支撑面，松动后人的重力集中在板的一侧，受力不均可能导致其一侧抬起。

陈威指出，上述标准所指的钢格栅板是专为开放式工业平台设计的建材。开放式工业平台有利于采光、通风和气体排放，是工业建筑中必不可少的设计。

根据他的经验，一些操作平台在使用时没有人员聚集的情况，如仅用于检修大型工业设备或简单开关阀门的平台。这些平台的设计荷载能力可能仅为2000N/㎡，难以承受多人同时站立或行走。

陈威还提到，在单人使用的格栅板与人行通道之间应设置栏杆，以防人员误入。对于工人检修需要拆卸的区域，也应采取防护措施。他指出，现场可能存在设计或施工问题，安全事故可能由多种因素共同作用导致。

“从根本上消除安全隐患”

事故发生的浮选机是涉事选矿厂二期车间的设备。根据《特大浮选机在乌山铜钼矿的应用与系统优化》论文描述，该厂的一期（160m³）和二期（320m³）浮选机均由北京矿冶研究总院设计，分别于2009年和2012年投入使用。

根据李施的经验，化工厂每年都会进行大修，以应对腐蚀和机械振动导致的老化。他说，做得好的工厂还会进行预防性维修。钢格栅板较薄，边缘出现裂纹较为明显，一眼就能看出。在刘闻专家看来，涉事选矿厂并不属于化工厂类别。浮选槽内的矿浆pH值大约在9到10之间，与普通洗衣粉的pH值相似，因此不属于强碱性物质。

至于浮选机产生的振动是否会加快设备上方焊接部位的老化，一位北方高校的学者解释称，浮选机的搅拌方向是水平的，以轴为中心，与地面平行，因此不会产生强烈的振动，这些振动可以相互抵消。然而，该学者也承认，目前尚不清楚涉事选矿厂在设备维护方面是否到位。

论文指出，浮选机主轴的实际转速大约在100到120转每分钟，即频率在1.67到2赫兹之间；所配电机的转速为590转每分钟，频率为9.83赫兹。

据中国黄金内蒙古矿业微信公号2025年2月的信息，浮选车间已经完成了多项技术改造，包括一二系列混精二层平台地面格筛板的更换、三系列泡沫冲洗水的改造，以及药剂制备间和石灰乳制备间、循环泵地面修复等，以改善工作环境并消除安全隐患。

该公号去年10月发布的文章强调，内蒙古矿业坚持“安全生产、唯大唯先”的理念，将安全生产责任贯彻到每一项工作和岗位中，从根本上消除安全隐患。公司每月进行安全隐患大排查，提高隐患整改质量，确保生产安全。

在7月25日的一次探访中，澎湃新闻记者观看了安全教育短片，短片针对选矿部门提出了安全提醒，要求员工在进入选矿部时必须有专人陪同，在指定通道内行走，不得偏离路线，并进入机械设备运行区域时要注意防止机械伤害、物体打击、起重伤害、触电、淹溺、高处坠落等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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