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巴创立的品牌卫生巾被发现含有超标致癌物质,已有超过30名消费者反映患有甲状腺癌。

知名网红品牌“棉密码”卫生巾近期卷入健康争议。

根据消费者集体送检的结果,自2019年9月至2025年1月,多批次棉密码茶氧夜用卫生巾、茶氧日用卫生巾等产品均被发现含有超高的硫脲含量。特别是棉密码樱花·舒缓型卫生巾,其硫脲含量高达16653.4679μg/g。

硫脲是一种在工业、农业、医药等多个领域广泛使用的含硫有机化合物,被列入《危险化学品名录(2015)版》,并因其长期接触可能带来较高的生物健康风险而被国际癌症研究联盟归类为3类致癌物。

“棉密码”品牌由知名主播辛巴(辛有志)于2017年创立,声称是辛巴亲自参与研发的首款产品,也是辛选集团的自营品牌。辛巴在直播中提到,其品牌拥有超过一千万用户。

“棉密码”卫生巾多个系列声称采用茶多酚卫生巾芯片,主打抗氧化功效。但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卫生巾芯片正是硫脲含量超标的重灾区。专家分析认为,硫脲具有抗氧化剂的典型特征,且价格低廉,不排除有人为添加硫脲以替代成本更高的抗氧化剂茶多酚。业内人士透露,这种现象在行业内已非秘密。

今年3月,举报人王先生的自媒体平台接到关于“棉密码”卫生巾检出硫脲的线索。一份由国家纸张质量检验检测中心出具的检测报告显示,一款批号为YMJ220318001的“棉密码”卫生巾(茶氧系列)在2024年11月27日至12月3日检验中,硫脲含量为640.4mg/kg。

“棉密码”卫生巾由直播平台头部主播辛巴(辛有志)于2017年创立,被称为“辛巴亲自参与研发的第一款产品”,也是辛选集团的自营品牌。作为最早进入自营卫生巾领域的电商品牌,“棉密码”已成为直播平台的明星产品,创造了直播单场销量过亿元的成绩。据信息时报报道,过去8年,“棉密码”累计销售额高达33.3亿元。

今年5月,王先生在自媒体上曝光“棉密码”卫生巾添加硫脲的问题,并组织消费者进行集体送检。上海复达检测技术集团有限公司的检测结果显示,10份样品中有7份检出硫脲,其中棉密码茶氧夜用卫生巾、棉密码茶氧日用卫生巾、棉密码樱花·舒缓型迷你卫生巾的硫脲含量分别高达3732.2022μg/g、3201.9902μg/g、3204.7255μg/g。据新京报记者获取的上海复达检测技术集团有限公司提供的检测报告,今年6月,官方机构送检的14份样品中,只有一批发检的“棉密码”产品未检测到硫脲。其中,标称为医护级别的棉密码樱花·舒缓型医护级卫生巾的硫脲含量为1669.1608微克/克,而另一款棉密码樱花·舒缓型卫生巾的硫脲含量则高达16653.4679微克/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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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6月,经某官方机构检测的14个样本中,一款卫生巾的硫脲含量竟高达16653.4679微克/克。受访者提供图片

经过整理,这些检测样本覆盖了2019年9月至2025年1月生产的多个生产批次。只有少数批次未检测出硫脲,而其他样本中硫脲的含量则从数十微克/克到数千微克/克不等。

“这些数值在我看来并不寻常。”一位长期研究硫脲的专家对新京报表示。虽然卫生巾的国家标准中没有对硫脲的具体规定,但可以参考的是,同样与人体皮肤直接接触的化妆品,《化妆品安全技术规范》(2015年版)将硫脲列为禁用成分,其最低检出限量为1毫克/千克。

硫脲是一种在工业、农业、医药等多个领域广泛使用的含硫有机化合物,收录于《危险化学品名录(2015年版)》中,编号为61852。这表明其生产、储存、运输、使用及废弃处理都必须遵守国家有关危险化学品管理的法律法规。同时,硫脲也被国际癌症研究联盟归类为第3类致癌物。

该专家进一步解释,硫脲是一种中低毒化学品,急性毒性不高,但长期接触可能导致较高的生物健康风险。细胞和动物实验表明,硫脲可能引发甲状腺功能障碍、肝毒性、生殖毒性和免疫毒性。目前尚无针对硫脲对人体毒理影响的系统化研究,但鉴于其对其他哺乳动物已知的复杂毒性,推测对人体也可能产生类似的毒性效应,但这一结论仍需通过人群研究来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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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对比:碘伏溶液与硫脲、茶多酚及抗坏血酸(维生素C)在静置3小时后的褪色效果。

病例报告:据新京报记者获取的统计数据显示,众多“棉密码”卫生巾消费者在使用后反馈了相关病症。其中,超过30人声称患有甲状腺癌,并报告了与硫脲相关的其他病症,均表示长期使用“棉密码”卫生巾,并提供了多年购买记录的截图。

统计显示,大约35%的家庭中,未成年女儿与母亲长期共同使用“棉密码”卫生巾;数百名消费者反馈出现红肿、瘙痒、闷痘、炎症、妇科炎症、皮疹、荨麻疹、甲状腺功能异常和甲状腺病变等与硫脲相关的病症;还有约10名消费者自述在怀孕前使用“棉密码”卫生巾,怀孕后出现了胎停、葡萄胎、新生儿甲亢等问题。

案例分享:黑龙江省双鸭山市的李英自四年前开始购买“棉密码”卫生巾,因是辛巴的粉丝,常在辛巴的直播间购买生活用品。李英表示,“棉密码”因其频繁的实验和价格优势吸引了她。她每次直播都会囤积大量“棉密码”卫生巾,与女儿共同使用。

李英的女儿自17岁开始使用“棉密码”,出现了瘙痒和经期不正常等症状,月经量减少,脸上长痘,至今仍在治疗。李英本人于2024年被诊断出甲状腺癌,并在去年7月接受了手术治疗。直到看到有关“棉密码”卫生巾检出硫脲的消息,李英才意识到自己和女儿的症状可能与产品有关。

专家观点:北京某三甲医院前主任医师邢玲玲指出,消费者反馈的病例难以直接证明与产品使用有关。需要通过更系统的医学调查,包括详细的病史采集、实验室检查等,结合流行病学统计,逐一排除感染、遗传和其他可能致病因素,才能科学判断疾病与产品使用之间的因果关系。

邢玲玲还介绍,硫脲对人体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抑制酶活性,影响甲状腺激素合成,干扰正常代谢;二是可能引发氧化应激反应,增加自由基的产生和细胞损伤;三是干扰细胞功能,对多个器官和系统产生毒性作用。邢玲玲指出,硫脲与甲状腺疾病之间有医学研究的关联。硫脲本身具有一定的毒性,当皮肤接触后,有可能透过角质层进入人体。研究显示,硫脲及其某些衍生物可能干扰体内甲状腺激素的合成、运输或代谢。进一步的研究表明,职业接触硫脲的人群中,长期皮肤接触可能会提升甲状腺功能异常的风险,但这种影响的具体程度与接触的剂量、时长以及个体差异等因素紧密相关。

邢玲玲还提到,硫脲在生殖毒性方面有明确的研究结论。动物实验大量表明硫脲具有生殖毒性。尽管由于伦理限制,人体试验难以进行,但通过对硫脲职业接触人群的流行病学调查,发现长期接触硫脲的人群中,生殖系统疾病的发生率较高,包括男性精子质量下降、女性月经不规律以及自然流产率上升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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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五月,首批消费者对“棉密码”卫生巾进行了集中检测,检测结果显示,在10份样品中,有7份样品检测出了硫脲成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调查揭示卫生巾芯片可能含硫脲成分

新京报调查发现,卫生巾中可能含有超标硫脲,这一问题的源头可能与卫生巾中的小芯片有关。“棉密码”卫生巾的官方网站声称,该产品采用了一种声称能99%抑菌的天然茶多酚芯片专利。

通过专利号查询,发现这一专利由佛山市顺德区州福慈鑫无纺布有限公司所有,该公司法人代表为刘洲福。除了州福慈鑫无纺布有限公司,刘洲福还拥有深圳市前海州福科技有限公司。

公开资料显示,这两家公司共拥有多项卫生巾芯片专利,包括茶多酚卫生巾芯片、含有蔓越莓和灭活益生菌的无纺布芯片、沉香卫生巾芯片、石墨烯抗菌导电芯片等。

新京报以卫生巾品牌商的身份与刘洲福取得联系。刘洲福透露,茶多酚卫生巾芯片的价格在40元至60元每公斤,最低采购量为300公斤。价格会因材质、是否印刷以及是否需要添加其他物质等因素而有所不同,具体价格需根据客户的需求和想法来确定。

刘洲福提到,芯片中茶多酚的含量在0.5%至1%,使用的是涂布工艺。“茶多酚的添加量不能太多,而且国家标准也没有规定功能性成分必须添加多少。”

在对话中,刘洲福询问记者是否需要可视化实验,并指出许多电商品牌会通过茶多酚与碘伏溶液的氧化还原反应来宣传茶多酚芯片的抗氧化功能。

“棉密码”官方账号也曾发布过一段关于茶多酚芯片实验的短视频,视频中带货主播将一片茶多酚芯片放入盛有黄色碘伏溶液的烧杯中,搅拌后烧杯内液体迅速变清澈,视频中提到“提取茶叶精华、抗氧化、抑菌祛异味”。

知情人士分析认为,芯片中添加硫脲可能是因为这种褪色实验的需要,因为硫脲的褪色效果更为显著。专家解释称,硫脲是一种还原剂,在碘伏溶液中能将显色组分I2还原为无色的碘化物,从而使溶液脱色变清澈。

刘洲福表示,茶多酚本身也有褪色效果,但仅靠茶多酚不足以达到效果,还需要添加维生素C等抗氧化剂。关于其他抗氧化剂的种类,刘洲福没有详细回答,仅称所有添加物质都是“安全的”。专家指出,茶多酚与维生素C均具备抗氧化特性,它们能够使碘伏溶液褪色,变得清澈。在相同浓度下,市售茶多酚同样能使碘伏溶液褪色,但结果溶液呈现乳白色悬浊状,这是由于茶多酚氧化后的产物水溶性不佳,导致在水中析出。

此外,成本也是一个关键因素。专家向新京报透露,市场上的抗氧化剂可按来源分为天然和人工合成两类,例如多种维生素和多酚类物质属于天然抗氧化剂;按化学结构,还可分为无机和有机抗氧化剂。

专家进一步说明,大多数无机抗氧化剂和一些人工合成抗氧化剂的生产工艺成熟,成本较低;而天然抗氧化剂的提取、分离和纯化过程复杂,成本相对较高。由于不同抗氧化剂在抗氧化功能上的作用机理不同,它们在特定氧化环境中的抗氧化效果也会有所不同。因此,在实际应用中,需考虑抗氧化性能、成本、产品安全性、行业规范及法规要求等因素,以选择合适的抗氧化剂。

专家还指出,硫脲本身具有一定的还原性和抗氧化性,常作为·OH清除剂/抗氧化剂用于生物医学研究,且价格低廉,不排除有人为添加以替代昂贵抗氧化剂的可能性。

在发稿前,新京报记者以媒体记者身份联系到刘洲福,询问其对“棉密码”卫生巾芯片中检出硫脲一事的看法。刘洲福表示不清楚具体情况,“我们都是按照国家要求生产。”刘洲福还提到,“棉密码”之前确实从他公司采购芯片,但近两年已停止供货,他只是将专利长期授权给“棉密码”。

对于2019年批次已检出硫脲的问题,刘洲福回应称,“国标也没有要求,所以我们对一些物质也没有进行严格的管控。”至于硫脲是否由他们生产,以及具体生产工序,他表示目前并不清楚。

针对刘洲福的说法,新京报记者尝试联系辛选集团品牌负责人与广东棉密码健康科技有限公司,但截至发稿时未获得回应。

图片[4]-辛巴创立的品牌卫生巾被发现含有超标致癌物质,已有超过30名消费者反映患有甲状腺癌。-阿旺资源分享网

▲“棉密码”的产品页面揭示了其专利归属,即刘洲福在佛山市顺德区州福慈鑫无纺布有限公司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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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经监管的卫生巾芯片行业

一位为多家卫生巾品牌提供代工的内部人士透露,卫生巾芯片属于一个小众且边缘化的行业,其生产工艺并不复杂。卫生巾芯片实质上是含有特定添加物的无纺布材料,主要采用水刺布或热风布作为基材。卫生巾工厂在购得芯片后,将其分切并放置于卫生巾面料或导流层之下。

该内部人士表示,卫生巾芯片大约在2006年问世,起初作为一种差异化营销手段,旨在为消费者提供更多想象空间。相较于商超大品牌,卫生巾芯片更受直销、微商和电商品牌的欢迎。市场上现有的芯片产品以艾草、当归、川芎、茶多酚、硅藻等概念为主,包括净味、祛味、温经、暖宫等功能。2018年,权健卫生巾因虚假宣传被曝光,其中提及的负离子和石墨烯芯片就是所谓的治疗前列腺炎的成分。

刘洲福声称,目前市场上大多数品牌的卫生巾芯片都由他的公司提供,“你只要在电商平台上随便搜索一下,会发现很多带有芯片的卫生巾,基本都使用我们的功能性芯片。”这其中甚至包括一些知名大品牌。

刘洲福表示,自己从事卫生巾芯片行业已有十年,并感受到了行业竞争的加剧。商超品牌通常会提前一个月提供采购计划,而电商品牌则可能突然大量下单,“有时候只有三五天的交货期限。”刘洲福提到,由于需要与客户沟通配方、确定样品等,生产周期往往被压缩;另外,电商品牌之间的价格战也进一步降低了盈利空间,“品质无法保证到100%,一分钱一分货,这是永恒的真理。”

当新京报记者询问卫生巾芯片是否有国家标准时,刘洲福回答说,芯片加入卫生巾后需要遵循卫生巾的国家标准GB/T 8939-2018《卫生巾(护垫)》和GB15979-2002《一次性使用卫生用品卫生标准》,而生产原材料也需满足这些标准。刘洲福指出,芯片厂家的下游是卫生巾工厂,只要原材料满足标准,厂家就会接收货物。“国家标准并不直接针对我,因为我将产品卖给卫生巾工厂。”

这种情况似乎形成了一个监管空白。卫生巾芯片没有单独的国家标准,而是在成为卫生巾成品后,再接受第三方检测。业内人士表示,检测重点包括细菌、荧光剂、pH值等指标。此次送检是针对卫生巾芯片进行的,如果检测的是非芯片部位,国标中的毒理测试结果可能不会出现皮肤与黏膜的刺激反应。

此外,《卫生巾(护垫)》(GB/T 8939-2018)等标准虽然存在,但并未直接针对卫生巾芯片制定。《一次性使用卫生用品卫生标准》(GB15979-2002)和《一次性使用卫生用品卫生要求》(GB15979-2018)两项国家标准均要求原材料“无毒、无害、无污染”,但对添加物质及其用量缺乏具体规定,使得卫生巾芯片成为监管的模糊地带。

自今年7月1日起,强制性国家标准《一次性使用卫生用品卫生要求》(GB15979-2024)正式生效,取代了《一次性使用卫生用品卫生标准》(GB15979-2002)。新标准在五个主要方面进行了修订,包括对“一次性使用卫生用品”的定义进行修改,新增原材料禁用物质和生产用水要求,以及调整微生物污染指标和毒理学安全性要求等。

新国标《一次性使用卫生用品卫生要求》(GB15979-2024)的4.3条款对添加物进行了更详细的规范,规定原材料中不得含有《化妆品安全技术规范》中列出的禁用化学物质(碘除外),硫脲便是《化妆品安全技术规范》(2015版)中明确禁用的成分之一。

根据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官方公众号的信息,考虑到新国标实施后生产企业需进行多方面的调整,同时为减少产品浪费,规定在实施新国标之前生产或进口的产品,只要符合《一次性使用卫生用品卫生标准》(GB15979—2002)的要求,就可以销售至产品标示的有效期结束。因此,品牌无需担忧库存问题,消费者在购买到旧国标产品也是正常现象。

至于已检测出含有硫脲的“棉密码”卫生巾,新京报记者多次尝试联系广东棉密码健康科技有限公司,但电话均无人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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