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4月,湖北赤壁发生了一起命案,一名男子在出租屋内被残忍杀害。不久后,死者的前妻龚某珍引起了警方的怀疑,并成为调查的重点对象。
案件发生后,龚某珍逃离了现场,并四处潜藏。直至2024年8月,她在福建省罗源县被警方逮捕,这起历时26年的悬案终于得以破解。
在逃往福建的二十多年间,龚某珍与当地的一名男子结婚,并养育了一对子女。在落网前的十多年里,她曾担任当地村委会的会计、妇联主席等职务。
今年五月,咸宁市人民检察院对涉嫌故意杀人罪的被告人龚某珍提起公诉,案件将于7月30日在赤壁市法院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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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委会会计被捕
2024年8月22日,罗源县白塔乡应德村村长接到乡派出所电话,询问龚某珍是否在村中。村长抵达前,警方已抵达村部。村支书谢先生表示,龚某珍当时正在电脑上工作,接到警方要求后,她被带走,村中其他人对此事一无所知。
当天上午10点多,龚某珍的丈夫郑辉接到了谢先生的电话,询问是村里的问题还是龚某珍个人的问题。警方告知具体情况不明。郑辉随后赶回家中,准备送饭给龚某珍,却被刑侦大队的电话叫去给龚某珍送衣服。他匆匆洗澡后出门,傍晚6点半左右终于见到龚某珍,但两人并未交谈。郑辉感到非常慌乱,回家后得知妻子卷入的是一个重大案件。
近期,在县城工作的女儿郑欢(化名)多次尝试联系母亲,但始终无人接听电话。“我只能联系爸爸,我怀疑家里可能发生了争吵。”郑欢表示,她在电话中不断追问,但父亲始终闭口不谈。8月25日,郑欢急忙回到家中,郑辉不得不向她揭露真相,她悲痛欲绝,当场失声痛哭。
同一天,谢先生前往派出所接受询问时,警方告知他,龚某珍涉嫌命案,“我们直到现在才了解到一些情况。”
很快,这一事件在白塔乡传得沸沸扬扬。
陶大梅(化名)是龚某珍的邻居,两人几乎天天互访。平时,陶大梅每天清晨打开后门,总会看到龚某珍在自家后院的山上劳作。陶大梅表示,“事情太突然了,我们都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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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捕重点案件26年
2024年9月初,湖北赤壁公安公开发布了龚某珍落网的消息。
据悉,1998年4月24日,蒲圻市(现赤壁市)赤马港某村庄发生一起命案,一名男子在出租屋内被砍死。蒲圻市公安局接到报警后,组织警力勘查现场,并对周边居民进行走访,死者前妻龚某珍成为重大嫌疑人。
由于当时追捕线索和技术手段的限制,警方虽多方努力,但始终未能取得突破性进展,案件侦办一度陷入僵局。26年来,赤壁市公安局将此案列为重点案件,多次组织专案民警进行专题研究,民警多次追踪龚某珍的踪迹,并在春节等重大节假日及其女儿出嫁等特殊时段开展摸排。
红星新闻记者在赤壁走访时,一位曾参与龚案的退休民警表示,这个案子是她多年来的一块“心病”。
龚某珍的弟弟龚建国(化名)向红星新闻记者透露,案发后的20多年里,他几乎每年都会被警方召集参加追逃会。直到2022年,警方通过测谎仪确认他确实不清楚姐姐的踪迹后,便不再联系他。
2024年7月,案件迎来转机。在湖北省公安厅追逃会战专班的支持下,赤壁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通过分析研判,发现龚某珍出现在福建省罗源县。专案组与当地警方协作,当年8月22日,罗源县公安局将龚某珍抓获,几天后她被押解回赤壁市公安局。
通报显示,龚某珍在接受警方审讯时坦白了自己的犯罪事实:自与前夫朱某离婚后,朱某因情感纠纷持续骚扰她和家人。1998年4月24日凌晨,龚某珍在赤马港街道营里村某出租屋内与朱某发生激烈争执,扭打中用菜刀将朱某杀害。
此后,龚某珍逃至湖北武汉、鄂州和云南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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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来媳妇”成为村干部
龚某珍被捕后,陶大梅表示,事发后一个月内,郑辉每晚都在家中哭泣。
2000年,经人介绍,龚某珍与35岁的福建罗源人郑辉相识并结婚,随他来到罗源。龚某珍化名“龚某义”,隐藏身份,初到罗源时,包括郑辉在内,大家都称她为“小龚”。郑辉表示:“当时家里条件较差,父母年纪也大,有位妻子已是幸事,我对她的过去并未过多过问。”
“一到家,家里的事务都由她做主。”郑辉说,龚某珍有时脾气暴躁,刚结婚时两人常争吵,“后来了解她的脾气后,我就尽量避免冲突。”作为夫妻20多年,郑辉认为龚某珍是一个“勤劳”的人。
早年,罗源县的矿山石材业是支柱产业,全县有近万名直接从业者。农闲时,龚某珍会在附近的石材厂打零工,帮忙搬运和装箱石材。“在炎热的6月,一个女性做这么重的活。”郑辉说。
除了“吃苦耐劳”的外来媳妇形象,龚某珍在应德村还担任村干部。
应德村前任村支书刘某表示,他自2009年起担任村支书。“当时留在老家的人,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刘某说,他发现龚某珍“聪明”,字迹也漂亮,便邀请她担任会计。
为了方便工作,50多岁的龚某珍自学电脑操作。郑欢说,为了与村里的老人顺畅交流,龚某珍还学会了罗源方言,“她的罗源话说得比我好。”
龚某珍于2010年担任村委会会计,2013年开始兼任应德村村委、妇联主席。谢先生于2015年接任村支书,此时,经验丰富的龚某珍开始指导新人。2020年11月,应德村妇联志愿服务队成立,龚某珍担任联络人。2021年,因年龄原因,龚某珍从村“两委”职务中退出,仅保留会计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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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后的纷争
位于福建的龚某珍长期使用她五姐的身份证。2024年8月底,郑辉根据身份证上的地址抵达湖北,历经周折找到了龚的亲属,并向他们通报了龚某珍被捕的消息。郑辉返回福建后,郑欢与湖北的舅舅取得联系,表达了希望为母亲寻找律师的愿望。
龚某珍的两个弟弟为她聘请了一位当地律师作为辩护人。龚建国表示,律师在会见龚某珍后了解到,案发前龚某珍多次遭受家庭暴力,离婚后又被朱某纠缠,案发时双方发生扭打,案件可能涉及正当防卫的争议。
案发前的一个月,即1998年3月24日,龚某珍与朱某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他们是一对重组家庭,两人都经历了第二次婚姻的结束。
咸宁市人民检察院的起诉书显示,1994年12月17日,龚某珍与朱某登记结婚,1997年5月16日,由于感情不和,他们向原蒲圻市民政部门提交了离婚申请。1998年3月8日,龚某珍从朱某家中搬出,租住在原蒲圻市赤马港办事处营里村委会二楼。同年3月24日,朱某与龚某珍办理了离婚手续,此后朱某也经常住在龚某珍的租住处。
当年,龚某珍在信用联社的同事周燕(化名)向红星新闻记者透露,离婚后朱某多次到单位找龚某珍。“朱某有复合的意愿,但龚某珍并不理会他。”
“我姐姐曾告诉我,与朱某在一起生活不下去,性格不合,他精神状态也有问题。”龚建国回忆起龚某珍讲述的一个例子:“朱某的单位被撤销后,下岗在家养兔子,他把养兔子的资料书上印的兔子图片撕下来,说是‘杀兔子吃’。”这位退休民警也提到,朱某“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7月中旬,红星新闻记者联系到朱某与前妻所生的女儿,试图了解朱某生前的状况,但对方婉拒了采访。
当年案发后,朱某的父亲在一篇自述材料中提到了儿子精神问题产生的原因。
朱父称,1998年4月1日深夜,朱某和龚某珍同睡时,龚某珍在信用联社的男同事周某敲门,找龚某珍拿钥匙后离开。从此,朱某开始质疑龚某珍与周某的关系。“龚某珍在无法辩解的情况下,承认了与周某的感情关系,以及两性关系的事实。”朱父说,“这导致朱某思想、精神上受到严重刺激,精神分裂,有时手脚抽筋、言语不清。”
龚某珍在一份自述材料中提到朱某的病情时,与朱父的说法相似。“4月1日晚周某的突然出现,使得朱某精神分裂,开始与我争吵,要求我赔偿。我只好找周某解决,他答应赔偿朱某看病的所有费用,并当面向他赔礼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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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故意杀人罪提起公诉
周某的出现,加剧了朱某与龚某珍之间的矛盾。龚某珍在陈述中提到,周某答应某事后并未履行承诺,导致朱某对她持续施压,不仅日夜骚扰,还对她进行言语攻击。从4月1日晚至案发,朱某多次整夜不让她休息,甚至在入睡时紧盯着她,甚至试图掐住她的脖子,尽管她多次推开。
周燕向记者透露,她曾目睹朱某在单位掐住龚某珍的脖子,将其按在墙上,而龚某珍并未反击。朱某还威胁要伤害龚某珍及其姐姐和姐姐的儿子杨某。
案发前夜,朱某在雨中再次来到龚某珍的住处,深夜两人再次发生争执。据起诉书显示,1998年4月24日凌晨2点左右,朱某因龚某珍与他人有染而与其争吵并发生肢体冲突,龚某珍用菜刀砍击朱某头部,并追砍其头部、背部、双手臂等部位,共16刀。在停止追砍后,龚某珍并未对朱某进行任何救助,早上6点左右锁门逃离现场。经鉴定,朱某因多次被锐器砍击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
龚建国表示,龚某珍所述的情况是,事发当晚朱某持续攻击她,后来掐住她的脖子,她因呼吸困难才拿刀反击。然而,这一说法还需法院审理确认。
今年5月,咸宁市人民检察院向咸宁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指控龚某珍故意杀人罪。龚某珍的辩护律师表示,他已收到法院的开庭通知,7月30日,咸宁市中院将在赤壁市法院开庭审理此案。